从去年3月开始，范成栋每天清晨6点都会打开手机，等待一次直播连麦。 主播的名字叫峰哥，和其他直播欢动的气氛不同，这里安静略显沉重。“孩子早恋怎么办？”“孩子一天到晚玩手机，不和自己说话什么办?”这是峰哥直播间里被讨论地最多的话题，也是范成栋最关心的话题。每天清晨他都守着峰哥的直播，他觉得，每一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因疫情学校关停，范成栋的儿子在家上网课，期间因范成栋觉得儿子上课不专心，他扬起手就是对儿子的一顿打。结果自那以后，儿子的房门彻底关上了。范成栋只能在每天送饭进去时，看到儿子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小说，他心里焦急，又不知道怎么办好。在朋友推荐下，范成栋开始了在快手上追峰哥直播的日子。他迫切地想和屏幕另一端的峰哥连麦，好让他指导一下自己，为什么棍棒底下不能出孝子？除了打和骂，还有什么办法把儿子给“掰正”？然而，接连几周，范成栋都没有从直播间的4万老铁手里抢到连麦的机会。仅凭着峰哥直播间的室外环境截图，范成栋买了从太原去鄂尔多斯的车票，踏上寻找峰哥的旅程。当时的范成栋还不清楚，这个叫峰哥的男人已经坚持600多个清晨6点上播。自2019年以来，峰哥每天直播3小时，从孩子和家长起床、收拾床铺开始，在线解答家长与孩子的沟通问题，从未间断。两年多的时间里，峰哥共帮助过4000多个青少年和家庭1对1在线解决问题，“我想看到更多孩子不是变得更有学识了，而是变得更快乐、心理更健康。”与峰哥的目标相比，这600多天的坚持，只是起步而已。 以下是关于他们的真实故事：
“娃娃挺好的，是你这个爹当的不行”
“大哥，你看看照片里这个地方，给你200块，带我去这里，能成？”抵达鄂尔多斯后，范成栋在火车站旁拦下一辆出租车，把手机里存着的一张截图展示给司机。对方没含糊，油门一踩，十几分钟后把范成栋送到图片里的大厦楼下。范成栋没想到，这地方距离火车站这么近。他拿着截图比对了眼前的楼，几乎一模一样，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次日凌晨5点，范成栋就来到大厦门口蹲守。5点40分，他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上楼，范成栋赶紧默不作声地跟上。那个身影很快进入到大楼里的一间办公室，架起直播设备，随后和屏幕对面的粉丝们打起招呼，开始当天的起床励志故事。范成栋很熟悉这套操作，在此之前，他也是屏幕对面的粉丝之一。老铁们在快手里称其“峰哥”，范成栋每天都要看峰哥的直播，但总也抢不到连麦的机会，为此他不得不大老远从老家赶来，只为了峰哥能当面给他答疑解惑。直播结束后，范成栋才小心翼翼地敲开峰哥办公室的门，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范成栋想知道儿子叛逆、不愿意和他当面对话，他应该如何解决。“娃娃是个好娃娃，是你这当爹的没做好”，没等范成栋问完，峰哥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范成栋。范成栋的儿子刚上中学，在班上成绩中等偏上。但临近青春期，他有些淘气，再加上老师当时也在气头上，就对他不分来由的体罚，让范成栋儿子一时赌气想退学。范成栋平日工作忙，生活压力也大，一看孩子不想上学，不由分说地就是一顿揍，反而让儿子直接气得离家出走。峰哥说，“错在你，你没听到孩子的求救信号”，末了又说，“你现在就回去，把孩子接回来，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视频和你连麦”。
“一星期不解决，我们就连麦一个月，一个月不解决，我们就连麦一年，我是不会放弃的”。类似的话，家在山西的郝泽龙也曾在半年多前听峰哥讲过。郝泽龙的儿子前几年得了一种“怪病”，用他的话形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上学、不和父母说话，每天在屋子里不知道干些啥”。郝泽龙曾强迫着带儿子去镇里医院心理科，结果医生一顿诊断下来居然对郝泽龙说，“没招，你就按时盯着他吃饭，回去等死吧”。郝泽龙住在山西四五线小城，他分不清到底是儿子的精神状态无可救药，还是这个医生根本就是个庸医。见儿子每天看直播，郝泽龙也看直播，也是那时开始，他每天6点都会上快手看峰哥谈家长与孩子的沟通问题。
图 | 郝泽龙每天在自家楼下看峰哥直播
连续看了6个月后，郝泽龙抢到一次连麦的机会，他直接打开摄像头，屏幕里，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满脸是泪，歇斯底里地诉说着绝望。从那天起，峰哥每天跟郝泽龙连麦，不间断地持续了2个月。峰哥首先要求郝泽龙没收儿子手机，“就任由他闹，砸东西就让他砸”。接着，他让郝泽龙藏起家里所有食物，用饥饿感逼迫儿子走出房间。断粮几天，儿子饿得不行，搜刮家里的各个角落，先是自己找到了袋方便面煮了吃，第二天又把调料包兑水喝了精光。
再往后儿子开始主动要求吃饭，郝泽龙按峰哥的话告诉儿子，“想吃饭只能自己动手做。”从那之后儿子每天到饭点都会主动走出房间，帮父母一起做饭。2个月后，大龙情况好转，郝泽龙便把儿子直接送到鄂尔多斯，由峰哥为其在家附近租了一个公寓，照顾其饮食起居。至今，儿子跟着峰哥一起生活了4个多月。用郝泽龙的话说，娃娃这是“活”过来了，曾经因叛逆而被迫停滞的学业，也有希望恢复了。“不是给孩子一笔钱就了事，
峰哥也未曾想过，大学主攻医学的自己，最后却搞起了教学。2008年，峰哥利用课后时间给当地人做家教。那时鄂尔多斯有丰饶的自然资源，当地人生活水平较高，峰哥的课外辅导也做得风生水起。毕业后，峰哥没有从医，选择自己开办一所培训机构，也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人。峰哥本计划生活就该如此，做培训、开分校，而后过上富足的生活。但2011年，峰哥遇到了一个特殊的客户， 彻底叫停了他的计划。“那时我遇到一个孩子，他的父母来到我们学校，直接甩给我几沓子钱，要求我们把他的孩子教好。”
在生意人眼里，这是一单大买卖，但峰哥觉得这笔钱，不能赚。这个上初二的孩子，每个月有10万元零花钱，而同班其他孩子当月生活费不超过500元。家长每周末都会带孩子去商场购物，几千元的衣服和鞋说买就买，还时常拉着同学一起买。“这10万元无疑将孩子推进了深渊”，峰哥说，他触动很深，同时也意识到无论课堂上教给孩子多少知识，父母这种放纵行为都会带来更为负面的影响。从那以后，峰哥暂停了在鄂尔多斯的多家直营培训学校和一个规模12000平米的场地，转而研究家庭教育理论、心理学。在这个过程里，他目睹了太多所谓的问题儿童、问题家庭，往往大部分问题的根源，都来源于其家长。机缘巧合下，峰哥受一个中医馆开直播的朋友启发。于是，他很快下载了快手，并建好了直播间。没想到，当峰哥把首播预告发到家长群时，当晚就有几十人参与。从家长关心的家庭教育问题，和孩子沟通的方法，再到1对1连麦解决不同案例，峰哥直播间同时观看人数很快破千。峰哥也将直播时间延长至每天10小时，一连坚持了疫情最焦灼的那几个月，陪伴宅家的孩子和家长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有个家长和峰哥吐槽，自己的孩子在居家隔离时成了“网瘾少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打游戏。峰哥听罢，没有第一时间否定孩子的做法，转而分享了一个痴迷打游戏的少年最终成为职业玩家的案例。这个少年的职业之路并不顺利，年纪小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在任何赛场上，再灵敏的反应、天赋，都比不上专业训练的老道经验，最后该少年败下阵来，意识到自己曾经的狂妄不过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峰哥评论道，“当知道自己不行的时候，才是开始变得强大的时候”，这个故事分享完，直播间里被一句句“我这就卸载游戏”、“我再也不玩游戏”的评论刷屏，把其他家长都看呆了。
图 | 冬宝在峰哥的辅导下恢复上学，并顺利进入考场，升入高中
那些家长们每天追在屁股后面、苦口婆心唠叨的事，在峰哥这里，似乎一场直播就能解决。“要在过去，4000人办一次线下讲座，我可能连场地都找不到”，峰哥说，“没想到，现在一个直播就全部搞定了”。“只有我骂醒他，才能真正救孩子”
郝泽龙曾被峰哥当着4万多网友，“用最激烈的话骂了10分钟”。郝泽龙说，觉得自己老脸都挂不住了，但又无法反驳，“因为峰哥每句话都骂在点子上了”。但也有家长因此取关。一位母亲说，因为峰哥说话总是不留情面，不讲究说话的态度，让她很难坚持看下去。峰哥见状则直接回复，“如果连我骂他，你都听不下去，那你可曾想过他的孩子所遭受的折磨？”“如果今天我不用这么激烈的言语对待他，他可能还会继续折磨孩子，这样下去，也许一个生命就没了。我骂醒他，才能救孩子。”大部分家长看到的只是屏幕上慷慨激扬的峰哥，但他们却不知，在线下沟通时峰哥却是一个十分耐心的老师。欣晨今年刚满14岁，青春期让她身材发胖，也让她长期陷入在自卑、消极的情绪里。在和峰哥沟通时，欣晨逐步打开心扉，接受了这个远程老师每天半小时的运动要求，并在完成后积极打卡。收到欣晨的打卡信息后，峰哥几乎总是第一时间回复，“继续加油”、“很棒”、“你是一个很有毅力的女孩”，每天的鼓励都不重复。在学习上，欣晨也按照峰哥针对自己情况所列出的学习计划，逐项完成。她甚至开始尝试在完成作业后，帮家里打扫卫生，也第一次感觉到母亲每日做家务的辛劳。
“现在很多家长自身的水平和思想意识水平还不能足够理性地与孩子沟通，所以我想借用直播的方式，直接示范给他们应该如何理性沟通”，峰哥说道。简而言之，峰哥在直播时主要完成两大诉求：帮孩子做时间管理、给家长做示范。在沟通方面，峰哥会通过连麦手把手教家长应该如何和孩子沟通。如果问题比较棘手，峰哥甚至会要求直接和学校老师沟通，再直播自己和老师沟通的过程。“家庭教育主要分为三个阶段”，峰哥说，分别是思想阶段、方法阶段和行为阶段。 “家长首先要明确家庭教育，家长占90%以上的责任，然后才能和他们说传授的方法”，峰哥说，此外，家长也要学会约束自己的行为，这样才能给孩子树立榜样作用。例如，尽管家长告诉孩子不要抽烟，但自己每天都在抽，这样的口头沟通是完全无效的。现在，峰哥最享受每天直播时的1对1连麦环节，很多家长甚至会跟“追剧”一样跟进环节里的案例，从别人的身上参考学习和孩子沟通的方法。“看似只解决了单个家庭的问题，但接连几个月跟着看直播连麦的几十万人，其实同样参与了问题解决的全程。”峰哥认为，这也是直播区别于知识课和其他形式的优势，“对实现我构想的目标来说，成效是翻倍的。”直到现在，“如果你早点开播就好了”、“如果能早点看到你的直播就好了”、“看你的直播日子过得更通透了”等评论依然时常刷爆峰哥直播间的评论区。“人是需要终生学习的，或许我70岁、80岁时，直播不再只给家长和学生看，而是每一个普通人看了”，峰哥说。如今，“峰哥说教育”在快手的账号有600多万粉丝，每天直播间里同时在线人数达4万多，每日直播辐射30-40万人。两年时间里峰哥1对1连麦帮助4000多个家庭解决问题。山东、山西、内蒙古、江苏……全国越来越多的家长和老师在面临青春期孩子叛逆问题，手足无措时，想到上快手找峰哥。对于峰哥来说，如果这些人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开始重新审视自家的家庭教育问题，那就是对他最大的回馈。“百万幸福家庭计划”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奋斗目标，他希望能帮助一百万个家庭摆脱困境、走出泥沼，帮助一百万个孩子活在阳光积极的关爱中，成长为一个真正对社会有益的人。 这个来自内蒙的汉子，开口闭口间宠溺地唤每个孩子做“娃娃”，带有浓郁的西北味，就像他的快手直播一样，朴素直接。用直播的方式让更多人受益，在快手上他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是真心想用直播这种极富互动性和传播性的形式让家庭教育步入更高阶段的人，也是为此不断奋斗的人。在大时代下，每一个小人物都值得被看见，每一个小人物都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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